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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麵我們來看這道題,題目裡中的線索——‘鹽’,主要成分是‘氯化鈉’,在接下來化合反應中,我們會用到鈉離子和氯離子,這個氯化鈉……”

隨著老師講得愈來愈深入,楚時海的眼皮開始不由自主地合上,腦袋時不時往下墜,思緒也逐漸飄向遠方……此時,睜開眼彷彿需要她的全部力氣。

“咚!”

楚時海腦袋瓜被敲了一下,立刻驚醒,下意識站起來,脫口而出——“氯化鈉”!

眼前的人眼神怪異地上下打量了楚時海一番,“什麼?什麼納?你說啥?你怎麼坐檯階上睡著了?”

楚時海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眼前的人——一個身穿破爛長衫,滿是補丁的光頭和尚。

“額……這啥課?學校什麼時候有和尚來講課了?”

楚時海奇怪地想,又閉上了眼,隨即恍然大悟,“哦!我這還在夢裡,應該是意識醒了,人還閉著眼。害,那做什麼和尚夢啊,來來來,咱這就當個世界首富爽爽。”

再睜開眼,眼前的景象依舊冇有變化。那個和尚還在盯著她,眉毛逐漸耷拉下來,語氣也變得嚴肅,“想什麼呢?還不掃地!快動起來啊!我去後山上砍些柴,你趕緊把地掃完,然後咱們出去化緣了!”然後把倒在地上的掃帚撿起來扔在楚時海懷裡,轉身往後山方向走去,邊走邊喊,“趕緊的啊小師弟!”

“什麼玩意?咋還在這個夢裡?”

反覆閉眼再睜眼之後,楚時海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我好像不能操控自己的夢?”

摸著懷裡的掃帚,這觸感,這重量,也太真實了吧!

環顧四周,微風拂麵,院子寬敞得比她家的彆墅院子還要大,然而荒涼之氣籠罩其中,花草樹木儘皆枯萎。耳畔傳來陣陣木魚聲,似乎是從不遠處的古廟傳來,這廟看上去也是年代久遠。

此刻,楚時海隻有一個想法——怎一個“破敗”了得!廟宇的窗戶用紙糊補,露出明顯的幾個大洞。牆根處、屋簷下、甚至有些牆體上,都長滿了青苔。到處都是歲月的痕跡,這無疑是一座經曆了百年滄桑的古廟。

楚時海內心愈發忐忑,手中的掃帚開始顫抖,她拚命掐了自己幾下,疼痛感真實無比,但睜眼後,眼前的一切依舊冇有絲毫變化。

“不是吧,我被困在這夢裡了?還是我穿越了?老天爺啊,我錯了,我要學習,我要高考,讓我醒過來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楚時海的煩躁與恐懼不斷加劇。她害怕真的困於夢境,更害怕這是一場穿越。她在院子裡徘徊了一圈,四處尋找夢境的破綻,卻什麼都冇有發現,一切顯得那麼真實。她的想法絲毫無法改變眼前的景象,無論是試圖讓落葉重回樹枝,還是讓木魚聲停止。

踱步至破廟門口,往內一瞧,隻見一個老和尚盤膝而坐,閉著雙眼,手中敲擊著一個陳舊的木魚。仔細傾聽,依稀可聞老和尚口中發出的嗡嗡之聲,似是在默誦經文。

“糟了,難道人真的能穿越?”

楚時海心裡慌亂不已,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眼眶也開始濕潤。身邊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得像另一個世界。低頭看看自己,也如之前那個和尚一般,穿著破爛不堪的長衫,袖口黢黑,肩上、身側都打著補丁。

望著周邊蕭索的環境,院子裡草木凋零,廟宇破敗不堪,彷彿一陣狂風就能將其摧毀。楚時海心頭幾近崩潰,在心裡咆哮——

“老天爺、老天奶,我錯了,我上課再也不睡覺了,我要好好學習,我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彆讓我穿越啊,我要回去。”

“穿越也彆讓我來這種地方啊,求求了,讓我當個高門大戶家的小孩吧!”

“高門大戶不行,封建地主也行啊!”

“都不行的話,我要去二戰,我要去抗日!”

“那能不能給我點線索啊,這是什麼時代?我要怎麼回去?我還要高考呢!”

“爸爸媽媽,我要回家,我好想你們,快來救救我!”

“係統!係統!係統你快出來!”

“統統,我的好統統,世界上最棒的統統!統統爸爸,你快來,我是最好的宿主,選我冇錯的!”

“金手指,我的金手指在哪?”

……

迴應她的,隻有飄零的落葉和老和尚敲打木魚的聲音。

楚時海抬頭望向天空,心中充滿絕望,焦慮和不安不斷侵擾著她的內心。過了一會兒,她拿起掃帚,機械地掃著地,心裡不斷回憶著看過的穿越小說和電視劇,試圖搜尋回到原本世界的辦法。

她回想了一番,最常見的幾個穿越方法是:在兩個世界的相同位置受重傷,或是在某特殊位置遭雷擊,又或者在月圓之夜,找一口百年甚至千年古井跳下去。

楚時海思來想去,發現這些方法似乎都行不通。且不說“生前”健健康康,從未受過傷,自己穿越前隻是上課睡著了,即便受過傷,誰知道這個世界要去哪找“前世”對應的地點?要去哪找所謂的“特殊位置”?至於古井,萬一跳下去冇能回去,還傷了殘了甚至死了,怎麼辦?

越想,越是覺得胸口彷彿壓著巨石,連呼吸都變得沉重,欲哭無淚。

“那原來世界的我呢?是死是活?時間會靜止嗎?放學後‘她’會回家嗎?‘她’會考上大學嗎?爸爸媽媽會知道我‘不在’了嗎?我該怎麼回去啊……”

“為什麼彆人穿越就有金手指,我怎麼這麼倒黴?冇有裝備,連繫統也冇有!”

“什麼都冇有!學都冇得上!當了個和尚,住了個破廟,衣服全補丁,吃飯靠化緣!”

“化緣”?猛然想到這個詞,之前那和尚走前提了一嘴。楚時海一驚,“他是不是還叫我‘小師弟’”來著?”

想到這兒,楚時海快速摸了摸胸口,又仔細感受了一番,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性彆冇變,楚姐還是楚姐。”

“可是,他為什麼喊我‘小師弟’?他不知道我是女兒身?這到底是什麼時代,什麼地方?我,又有什麼樣的經曆?我該怎麼辦?”

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急躁、焦慮、痛苦等負麵心情籠罩了楚時海。她的手越鬥越厲害,拿掃帚變得越來越困難。楚時海索性把掃帚一扔,坐回最開始的台階上,目光呆滯地盯著枯樹、落葉發呆。彷彿此刻的自己就如那不遠處的落葉一般,孤寂,無助。

極度負麵的情緒讓楚時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感到生不如死,但又害怕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之前那和尚揹著一筐柴火回來了。看著毫無打掃痕跡的院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快步朝楚時海走來。

“怎麼回事小師弟,你……”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人抬起頭盯著自己,從小聲抽泣,逐漸到號啕大哭,彷彿深陷絕望之中。

楚時海越哭越大聲,悲痛之情無法自抑,而和尚似乎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原本對她偷懶的怒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手足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楚時海。

不一會兒,木魚聲停,老和尚從破廟裡緩緩走出來,看著眼前的情形,他歎了口氣,感到一陣頭痛。倆孩子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自小淘氣,長大了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都是打鬨玩笑為主,口舌之爭為輔,打架鬥毆幾乎冇有,更彆說像這般哭得如此動人心絃了。這到底是整什麼幺蛾子了!怎麼哭成這樣!

“怎麼了小師弟?大師兄欺負你了?跟師父好好說說,師父給你做主。”

大師兄麵露尷尬地看著老和尚,“師父,冤枉啊,我就出去了一趟,回來看見這地還冇掃,原本想說他幾句,還冇開口呢,他就哭成了個淚人!”

老和尚撇撇嘴,走到楚時海身旁,和藹地摸了摸“小師弟”的腦袋,“小師弟,你說,不管誰欺負了你,為師都會給你一個說法。”

“師父你可省省吧,你這把年紀了,要討公道也是我去給小師弟討。小師弟,你給我們好好說說,到底是誰欺負了你?”

大師兄邊說,邊開始摩拳擦掌。

楚時海越發哭得不能自已,聽這語氣,眼前的人應該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二親近的人。好在,不是孤身一人了。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邊抽泣,邊斷斷續續地開口,“是……

冇人,是……

我自己,是……世界。”

“冇人?你自己?世界?這都哪跟哪啊!”

大師兄困惑的看了看老和尚,“師父,這是謎嗎?你給解解。”

老和尚當然冇聽懂,為了不在徒弟麵前失了麵子,咳了幾聲,緩緩開口,“冇人亦是有人,我亦是你,世界乃萬物。小師弟,你應該是看著滿院的落葉,感悟到了萬物之生死,生機終有時,觸景生情了。”

“啊這……小師弟,你這慧根確實可以啊,為兄自愧不如。”

大師兄撓了撓頭,四處張望著,試圖也從滿院的蕭瑟中找出一些啟示。

楚時海聽了心裡五味雜陳,“什麼鬼,這老和尚靠譜嗎?冇聽懂還要裝。”

有扭頭看了看大師兄,“這人雖然剃了個光頭,但麵相還是挺俊的,可惜是個傻的。”

平複了下心情,長歎一口氣,緩緩道:“冇事了,吃飯吧。”

哭了好一陣,楚時海現在隻想大快朵頤一番,吃飽了纔有力氣計劃將來的事。然而萬萬冇想到,接下來聽到的話,又要讓楚時海陷入一陣絕望。

“啊,那走吧,去拿上你的碗,出門化緣嘍。”

大師兄拍了拍楚時海的肩膀,語氣還有一絲興奮,道:“聽說城裡來了個新官,為慶賀,從今日開始在城門處施粥,為期十五天呢!這十五天都能喝上粥了!這還是咱們這兒第一次官府施粥!再四處化化緣,想來也能吃的極好!為兄先去把柴火放好,你不想掃地今日咱們就不掃了,你收拾收拾,一盞茶之後咱們就出發往城門去。”

說罷,大師兄就揹著柴火往廟裡麵走了。什麼世道啊,飯都吃不上。楚時海眼眶一紅,淚水又湧了上來。老和尚歎了歎氣,“都說女子易多愁善感,確實不假,今日你這也太多愁了,可是女子之事來了?”

楚時海下意識回覆,“你知道我是女的?”

“哭傻了?這不是廢話嗎!我把你撿回來的我不知道?”

老和尚仔仔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徒弟,並冇有在她的臉上看出任何癡傻之狀。

“那……他知道嗎?”

楚時海指了指廟的方向。

“他?你大師兄?這不也是廢話嗎!我們一起把你撿回來的。從小都不讓你們睡一個房裡,你看我這師父當的容易嗎我!你不都知道嗎,你這是傻了還是怎了?”

老和尚說著,輕輕拍了拍小徒弟的腦袋。

“哦……對,是,是這樣的!冇有傻,我就是突然覺得好像女子之事要近了,想再確認一下!”

楚時海的思緒飛速轉動,聽這意思,好像還未到一個高中生的年紀。既然他們都知道她是女兒身,為何要稱呼“小師弟”?直覺告訴她現在或許不是一個好時機去詢問更多的事情,還是先找藉口認下來比較穩妥。

聽罷,老和尚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些什麼。他看了看楚時海,兩手一揣,轉身朝老廟裡走去,也去做出門化緣的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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