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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美區,□□堂內,閉目沉思的祭司睜開深黑的眼睛,冇有一絲眼白的眼珠子凝望著虛空蠕動的巨大腕足。

“主說,最後一位神眷者降臨了。”

端坐上位的首領眼底醞釀著狂熱的喜悅。

“那麼準備好的計劃可以開始了……為了舊日真理的顯現!”

……

這次任務本來是派送情報,隊伍裡卻出現了內鬼,行動中斷,資訊也有泄露的風險,白異和非樂隻好帶人返回據點,另作打算。

路上,白異一直在努力回想這具身體的記憶,本想安安靜靜地回到教會,但有人卻不想讓她太過清閒。

“喬木可是你一手提拔上來的,你說殺就殺,還真是無情呢。”非樂的腔調讓白異聯想到了煩人的蒼蠅,一直在身邊轉,驅趕走又伺機靠近的那種。

“又想放什麼屁?”白異冷聲道。

“我在替你擔心,你該怎麼向首領交代自己的失職。”非樂笑了笑。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嗯?”

“不動聽的嘴總有被教訓的風險,搞不懂你為什麼總樂於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非樂誇張地“哈”地一聲:“那白執事能教授我點修煉語言藝術的技巧嗎?”

“我可以教你如何在被彆人痛擊之前先解決掉對方。”白異上下掃視他一眼,移開視線,“但你顯然還夠不著被我教授的門檻,遺憾。”

“……”非樂被戳中了痛處,周身的氣壓都低了。

論武力值,他遠遠比不上看起來更加年輕稚嫩的白異,明明自己在真理教裡的資曆比白異要老,她卻完全不懼,甚至麵對首領也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態。

非樂早就看她不爽,本以為是死去的前執事留下的廢物女兒,隻配作為教會的工具,但她卻冇有表麵上那麼無害,實則是個冷臉個矮的大尾巴狼!

他第一次攔住她,想要給不知好歹的小輩一點教訓,卻冇想到白異無動於衷,麵對挑釁,她隻冷淡地回了一句:“你是飯桶嗎?不是就閃開,我要去吃飯了。”

非樂讓也不是,不讓也不是,乾脆想動手,給她嗆死人不償命的嘴一點教訓,卻不想被白異反手摔在地上,頭頂冒星還冇反應過來時,拳頭便如雨點一樣砸了下來。

這丫頭純肉搏,還專門打臉!

可他打不過!他打不過!幾次作死之後,他終於絕望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竟然打不過這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

從此以後,白異就成了他最大的眼中釘。

真理教總部副會長之位長期空缺,不少執事都虎視眈眈,但論競爭對手,非樂最想弄死的就是白異。

但職場就是這樣的,總有你討厭但又不能撕破臉皮的同事。

非樂隻能忍,等著這個目中無人的臭丫頭有一天狠狠摔下去,他第一時間踩上幾腳。

白異怎麼不懂這個傢夥在咒她,不在乎,無所謂。她在車裡閉目養神,在腦海中探索著剛纔出現的遊戲麵板。

【歡迎登陸《復甦紀元》,舊神眷者10087】

白異觀察到麵板側邊有功能欄,分彆為【主頁】、【廣場】、【個人】

登陸頁麵出現的這句話就是“主頁”,冇什麼特彆的。白異心念一動,進了“廣場”。

腦海中跳出新的麵板,是一個論壇體模塊,這居然還真是個破遊戲。

有密密麻麻的帖子擠在頁麵,標紅的是官方發帖,黑體標題則是玩家發帖。

白異先點進置頂的紅頭帖子,標題是“關於《復甦紀元》的職業說明。”

首樓:“玩家將獲得兩種身份之一,分彆為新日行者和舊神眷者。

“其中新日行者為10080位,舊神眷者為7位。

“新日行者,又名新裔,母神的血脈。其初始生命為420小時,持有權柄【審判】,在生命終結前殺死神眷,是你最終要做的事。

“舊神眷者,又名神眷,舊神的使徒。其初始生命為7小時,持有權柄【吞噬】,在生命終結前吞噬其他生命,是你唯一要做的事。

“更多規則請在遊戲中探索,屆時規則更新。

“祝你活下來,哪怕失去理智。”

白異琢磨了一圈,眉頭逐漸皺起,她毫無疑問就是七個倒黴蛋之一,這個遊戲的官方帖子並冇有時間標註,看起來也不是現實公司開發出來的正常遊戲。

所以這個《復甦紀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呢?其他玩家的參加方式是自願的還是像她一樣莫名其妙地被拉入局中?

帶著疑問瀏覽了其他帖子,官方和玩家都掃過一遍之後,白異對這個遊戲有了大概的認識。

遊戲的起源時間並冇有官方標記,但不乏人為記錄。玩家大多聲稱自己所處的時間為2424年,月份日期也集中在半年之內,如今是2424年5月7日,可以推測出遊戲最早出現時間大約為2423年下半年。

奇怪的是,冇有人提到時間線的事。彷彿他們原本就生活在這個時空之中。

玩家幾乎都是莫名覺醒了超凡能力,本以為成為了超凡者,卻同時在腦海中收到了遊戲資訊,被安排了職業陣容之後,手心便出現了紅色倒計時。

與白異不同的是,遊戲明確指出這組數字為生命倒計時,他們能夠在廣場看到官方釋出的職業說明。

新日行者,新裔。這讓人們第一時間聯想到了新日會。

新日會中有一則新日預言,與舊日真理對抗。

預言說新裔降臨之時,便身負審判的使命,他們是人類的新日,也是母神的意誌。

說人話,就是能夠斬除惡種,拯救世界。

這則訊息很快由玩家泄露給了聯邦官方,新日會主動招納覺醒的新裔,10080位,在全球百億人口中看起來少得可憐,實則是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並且每一位都是一名超凡者。

還是能夠殺死惡種的超凡者。

惡種肆虐的氣焰很快被打壓下去,7位神眷身為舊日的使徒,或許已在暗中投誠舊日真理教,或在現實中隱藏身份,至今未掀起什麼浪花。

這樣看上去,舊日神祇的威脅也不過如此,人類不禁樂觀起來,惡種有新裔來對付,而所謂神眷隻有可憐的7小時生命,冇準都已經早早死絕了。

很快就有新裔探索出了殺死生命體就可以延續生命的規則,經過試驗,具體規則完全顯露:

【每殺死一惡種、侵蝕體、凡者、超凡者、新裔,獲得4小時生命】

其中,殺死凡者之外的生命體都會獲得能力的加成,類似於經驗值的增長。

凡者便是除了超凡者和玩家之外的普通人,不分階級,不分人種。

從探索出的規則可以看出,他們甚至也殺了同是新裔的玩家,第一個下殺手的或許是自發,或許是意外,或許是出於聯邦的指使,但已經不重要了,重點是規則的探索。

在聯邦的庇護下,他們大多數人實現了人生境遇的飛躍,再加上延續生命規則的成功探索,他們很快脫離了死亡的恐懼。

在現代科技和超凡能力的加持下,惡種的威脅得到了控製,聯科院甚至早早開始了針對惡種的生物研究項目,他們從生物固態的惡種體內提取到了一種物質:源液。

源液,超凡物質,精純的源液甚至擁有一定的自主意識。通過稀釋注射能夠提升細胞的活力,延緩機體衰變,還有機率覺醒超凡能力,如今已在生物各領域開發利用,前景十分廣闊。

因為源液的發現,惡種的存在變成了一把雙刃劍,儘管它意味著災難和不詳的外星力量,但體內蘊含的源液也是人類趨之若鶩的寶藏。

據身為聯邦生物所內部人員的玩家透露,他們已經在試建惡種的繁殖基地了,企圖通過人為乾預來繁育出無害低智的低等惡種,以實現源液的量產。

白異看到這裡,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世界怎麼比她想象的還要顛,這個走向她是一點也看不懂了……果然,這就是人類刻在基因裡的傲慢在作祟嗎,總以為自己擁有統治自然乃至超自然的偉力。

翻了那麼多帖子,白異冇看到自稱是神眷的玩家發言,也冇看到關於神眷蹤跡的確切資訊,彷彿這個身份自誕生以來就死絕了,如果不是白異自己還在喘氣的話,她也傾向於這麼認為。

遊戲設置的身份在現實中的對抗微乎其微,畢竟在全世界找到7個神眷的難度堪比大海撈針,倒不如針對舊日真理教這顆大樹以及各地甦醒遊走的惡種下手更為有效。

“在生命終結前吞噬其他生命,是你唯一要做的事。”

想到遊戲的這段話,白異內心自嘲一笑。

現在她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亡命之徒,還是人人喊打的絕種老鼠。雖然本能讓她尋找著活下去的路徑,但從意誌上來說,她覺得頂著這麼個身份活著挺冇意思的。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逛完了廣場,她進入了【個人】頁麵。

左上角標示著:7/7(神眷存活人數)

白異:啊?

不是,這七個倒黴蛋命這麼硬的嗎,居然都冇死,還是說跟她一樣都是不久前才獲得神眷身份的?

中間是白異的個人資訊,更新了一條數據。

【等級:LV0/1】

後麵多出的“1”應該就是她吞噬的生命體數量,除此之外冇什麼可關注的。

往下看,白異發現個人資訊末尾有四行血紅色的小字。

“你是被選中的奴仆,替行神的意誌。”

“舊日的神祇在群星之上沉睡,等待七日之後的甦醒。”

“願祂的名受顯揚,願祂的國來臨,願祂的旨意奉行在新土。”

“而你有幸從一粒塵埃成為神座下被注視的奴仆,仆從的腳下是整片世界。”

這些文字彷彿在腦海中燙灼到了她的靈魂,白異猛然睜開雙眼,心臟狂跳。

“到了。”

車輛駛入了地下停車場,滁青和兩個下屬走在前麵領路,非樂帶著四個人與白異同行,幾人去地下基地換裝卸武器。

根據記憶,這是真理教的一處據點,表麵上看是聯邦東區奉水市區裡一棟平平無奇的辦公寫字樓,實則地下三樓都是秘密基地,並儲存著各式聯邦禁令持有的殺傷性武器。

據點的作用除了延伸勢力爪牙,當然還包括提供武器配備以供核心成員行動,還能在暴露之後麵對聯邦的清剿行動時能夠反撲一手。

最後一個也算是家常便飯了,清剿和反清剿的對抗在各地都有發生,真理教根係龐大,聯邦近年來所挖掘並剷除掉的教會據點看上去成果頗豐,但距離動搖真理教根基還隻是杯水車薪。

在長期的拉鋸戰裡,聯邦也冇討到什麼甜頭,各地的擾動勢力多多少少都有真理教的手筆,他們從來都是唯恐天下不亂。

換完裝束之後,白異等人便與普通的城市牛馬冇什麼兩樣了,從密道走出回到停車場,幾人等待下行的電梯,看上去像是要去打卡上班。

白異看了一眼通訊器的時間,此刻是早上九點五十分,按理來說應該算是遲到。

嗯,虧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淩晨的情報任務被中斷,線人失去聯絡,以及叛徒成為了侵蝕體,這些事都需要向首領彙報,關於行動的具體細節,白異一時想不起來了,也不懂是被炮彈炸冇了短期記憶還是原身天冇亮就起來賣命以至於困昏了頭。

總之,隨機應變。其實最大的問題並不是舊日真理教,而是這個要命的倒計時。

白異對它的態度模棱兩可,她還冇決定好自己要不要活下去。

畢竟目前來看,不管是□□徒的現實身份還是舊神眷者的玩家身份,都像是兩坨老鼠屎,比大小是冇有意義的。

白異等人來到了十一樓,中層的位置是據點的核心。上下樓層大多都是租賃的小型公司辦公點,據點占據了十到十二層,一共三層,幷包裝成了一家傳媒廣告公司,名為“飛途傳媒有限公司”。

進門見過其他同事,非樂是公司的掛名經理,以開會為由將行動人員都叫去了會議室。

開啟會議室玻璃的單向透視功能,檢查冇有可疑的監聽設備和電磁裝置,成員開啟了全息投影,準備向首領彙報任務詳情。

白異坐在左側麵首位,非樂坐在對麵,上首空著,很快投影聯通,首領的身影出現在了人們麵前,位居上首。

這是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撞臉財報新聞上的商業成功人士,好像與他們都是同一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

白異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實麵容,全息投影擁有自主篡改麵容和聲紋的功能,畢竟是大名鼎鼎的□□首領,哪那麼容易以真麵目示人。

非樂與白異平級,卻是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先行彙報時著重點出了白異負責不利,導致叛徒中斷了這次的行動,他講到最後,幸災樂禍地用餘光撇了一眼白異,後者麵無表情地目視正前方,似乎在認真地聽著他的發言。

從事實來看,其實非樂說得冇錯。

其實她還得感謝非樂,多虧了他詳細的彙報,補足了她缺失的短期記憶,首領聽完之後果然問了白異:“白子,你有什麼要補充的?”

白異斟詞酌句地講述了意外的發生以及叛徒的異常,並表示自己理應為這次行動失利承擔主要責任。

首領一向器重白異,況且她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過錯,在他人責備之前先自我檢討,在某種情況下也能夠緩和對方的怒火。

“這次的情報任務非常關鍵,但過錯也不全在白子身上,這個叛徒的底細要查清楚,特彆是他體內的惡種來源,他是何時成為侵蝕體的,怎麼成為的,這些細節或許可以幫我們挖掘出更多線索。”

白異聽著,回想起之前的記憶,真理教和聯邦一樣,都在進行著針對惡種源液的收集研究,果然,這樣的好事他們自然要分上一杯羹。

這次的情報任務也與惡種有關。一隻沉睡的高等惡種被聯邦秘密轉移到了新的實驗據點,他們的目的就是找出高等惡種所在的實驗基地,找機會潛入其中奪取惡種源液。

“可惜,我們已經錯失了這次行動機會,惡種已經完成轉移,保密資訊不是內部線人可以接觸到的了,線人在聯科院生物所內暫時無法調動足夠的權限,我們需要安插新的人手。”

首領說著,目光投向白異。

白異警惕:?

“其他人如果冇有要彙報的事就可以離開了,接下來我要和白子談話。”

非樂臉皮抽搐了一下,很快管理好了表情,帶著眾人離開了會議室。

白異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遠去,看向首領:“是有新的任務?”

“冇錯,”首領意味深長地看著白異,“你還記得自己的父親吧。”

“應該記得,”白異一本正經地講了個冷笑話,“不確定的話我可以找最近刊登有安全部部長髮言照片的新聞複習一下。”

首領輕聲笑了一下,在白異內心的疑惑中,他竟然跟自己拉起了家常:“從某種角度來說,我還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母親為真理而殉道,你繼承了她的衣缽,成長到如今,她知道了也會很欣慰的。”

無從吐槽。白異雖然有原身的記憶,但並不完全感同身受,被迫以第一人稱視角回顧一遍不太幸運的童年過往,好不容易爬到如今,她並不覺得多麼值得欣慰。

她同時想到不足十個小時的生命倒計時,隻覺得心累。

老登有屁快放,白異說:“為了真理,一切都是應該的。”

首領滿意她的上道,切入正題:“教會需要往聯科院核心安插人手,不僅是因為這次行動失利的緣故,更是為了長久的打算,我思來想去,發現白子你最合適。”

白異心頭一跳,一個想法冒出頭腦,而且預感這也是首領的打算,懷著複雜的心情,她試探著問:“從安全部下手?”

“你果然聰明。”首領毫不吝惜地讚賞,接著說,“安全部部長的妻女在五年前死於療養院火災,這是眾人知道的資訊,但並不是真相,如果他們發現部長之女其實並冇有死呢?”

“五年之後發現已死之人存活的蹤跡嘛……我是怎麼個活法呢?”白異問。

“半真半假的故事往往最有迷惑性,但又不容易讓人窺出破綻,”首領說,“真理教暗中放火燒燬療養院,並趁機劫走部長女兒,給眾人製造母女雙雙慘死的假象,實則這五年間,女孩一直被教會控製用於源液的開發研究,不日後聯邦清剿一處教會據點,發現解救出來的實驗體是失蹤五年的部長之女……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白異捧場:“無懈可擊。”

“那麼七天後你到我指定的地點,我會安排人給你注射源液並上腦機篡改記憶,戲要做足纔可信。”

不是老登,你來真的啊。

白異迅速思考頗多,問:“您考慮過源液注射和記憶篡改的風險嗎?”

“在可觀的收益麵前,適當的風險是不可避免的,但我會竭力讓不利因素降到最小,委屈你了,白子……或者說,白異,一切為了真理。”

白異閉了閉眼,最終平靜地接話:“一切為了真理。”

活著的路都不是什麼好路,不過冇事,她也不是無路可走。

她還有死路一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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