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小說 >  怪我忘記帶傘 >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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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我冇學會愛自己,所以纔沒被賦予愛人的能力嗎?

——《時茗春澗中》

向茗伊到地方冇幾分鐘,耿湫糕氣喘籲籲地跑著到了。

“伊伊~我錯了啦。”耿湫糕像條蛆,在向茗伊旁邊拱來拱去。

“昨天碼字碼到兩點,我請客賠罪,原諒我唄。”

向茗伊冷哼一聲:“看你表現。”

雖然她也起晚了,但是問題不大,不妨礙她譴責這個次次遲到的大鴿子!

耿湫糕大手一揮,將菜單遞給向茗伊,向茗伊也冇客氣,接過來點單。

等著上菜的時間,她倆有一搭冇一搭地閒聊。

耿湫糕憤憤抱怨:“想找個班上。”

“怎麼了?最近數據不好?”向茗伊疑惑地問。

耿湫糕是有教師資格證的,畢業冇有找工作就是因為大學期間在玩上了自媒體,且小有成就。

“對。你咋知道?”

“不過不完全是因為這。”提起這個,耿湫糕整個人就蔫蔫的。

閨蜜間有一個神奇的定律,不管以什麼話題開頭,最後彎彎繞繞,總能繞到有關於兩性關係的話題上。

“這可算是合著我媽了,天天在我耳邊唸叨,恨不得今天訂婚,明天結婚,後天小孩直接出生。”

“真是好笑嘞,說什麼,你結婚了……”

閨蜜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繼續,“有孩子了,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向茗伊將燙好的餐具遞給耿湫糕,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出了“三無”。

無奈,無語,無助。

“咱也不知道是哪個神秘組織給他們下的任務。”耿湫糕嘟囔,“淨挑好的說了,出軌家暴是一點不提……”

耿湫糕話說一半突然停下,看了一眼向茗伊:“對不起。”

向茗伊還疑惑怎麼冇聲了,聽見耿湫糕的道歉,這纔想起什麼。

“都過去多久了,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是啊,過去太久了,久到傷疤早已結痂。

觸碰卻依舊痛到呼吸不暢。

那個人,像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就會不請自來,打破現在平靜的生活。

菜適時開始被端上來,耿湫糕沉浸在揭開向茗伊傷疤的自責中,顯得心不在焉。

向茗伊手指點點她的腦袋:“還說我愛胡思亂想呢。”

看耿湫糕依舊悶悶不樂,向茗伊重新拾起相親這個話題,向茗伊手裡的筷子摩挲著碗的底部:“昨天,我,碰到他了。”

“嗯?誰?顧浮理?!”

向茗伊點頭,娓娓道來。

“我就說!朋友圈專業潛水員怎麼這兩天上岸來了~原來~”

“你知道昨天什麼日子嗎?”

麵對耿湫糕神秘兮兮的提問,向茗伊的回答就顯得漫不經心:“什麼日子?”

“昨天可是七夕節!你們~”

耿湫糕點到為止,見向茗伊冇什麼反應,她也不氣餒。

“都畢業這麼久了,看你一直冇提,我也就冇和你說關於他的事兒,聽說是一名特警,前段時間剛調回寧安市,具體是個什麼情況還不知道。”

“哦對!我看群裡副班長說還要組個同學聚會,剛好慶祝他回來。”

“他回來,大家都知道啊。”似是呢喃。

“對啊,回來有好一陣了。就是…沈煦這個大嘴巴說的呀?你冇看嗎?”

“冇有,訊息免打擾了。”

耿湫糕心很大:“哦,冇事兒,這下你就知道。”

“話說,他知道你一直喜歡他嗎?”

向茗伊不擅於將“真實”的自己暴露人前,耿湫糕一直尊重且理解。

在不動聲色疏遠所有人的高三那年,隻有耿湫糕看出了端倪,不問緣由,默默陪在向茗伊身邊。

向茗伊抿了一口水,冇有正麵回答:“他是天之驕子,站在神壇上受萬人矚目,而我躲在下水道見不得光。”

耿湫糕品出向茗伊言下之意,頗為不讚同:“我不否認顧浮理真的很優秀,但是,顧浮理他冇那麼好,向茗伊你也冇那麼差。”

“如果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支援你。”

“伊伊!愛人的第一課,是先愛己。”

*

翌輝小學的慣例,班主任要在開學前完成班級所有學生的家訪工作。

向茗伊帶的班級開學三年級,因為是從一年級開始接手,她對所有學生都有一定的瞭解,家訪有條不紊地進行,暑假快收假了,還剩下最後三家。

奔波大半天,向茗伊拿出最後一張便利貼,還剩最後一位學生的家訪。便簽上記錄的是向茗伊提取的學生家庭關鍵資訊,以便於家訪更順利地進行。

小姑娘是副班長,學習成績優異,家裡是做小生意的,父母工作忙,家訪時間難定,約了一個暑假,小姑娘媽媽將地點定在了自家經營的燒烤店。

天色漸晚,太陽一點點落了山,店鋪開在小巷深處,並不好找,她憑藉著導航,又問了好幾個路人才找到。

向茗伊一眼就看到站在店門口的莫檸歌,不同尋常的是,小姑娘雙手環抱住自己,身體像是在顫抖。

越走越近,向茗伊眉頭越皺越緊,她這才發現,除了莫檸歌家裡的店鋪開著門,其他店鋪竟都早早關了門。

男女愈發激烈的爭吵聲傳入向茗伊的耳朵,還伴隨著桌椅被掀翻,東西“嘩啦”散落一地的聲音,莫檸歌抖得更厲害了,隱隱小聲啜泣著。

向茗伊這下真正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上前蹲下環抱住小姑娘,小聲安撫:“檸歌乖,不怕,季老師在。”

不知道莫檸歌父母爭吵的原因,向茗伊不好插手學生的家務事,她想著先將小姑娘帶到彆的地方再做打算,冇想到小姑娘愣是拉也拉不走。

莫檸歌聲音裡滿是哭腔,嗚嚥著說不清楚話,向茗伊聽明白了。

她不能走,爸爸問媽媽要錢打麻將,媽媽冇有,爸爸在打媽媽。

向茗伊腦子當下“嗡嗡”作響,店裡傳來“咚”的好大一聲,伴隨著男人汙言穢語,巴掌落在身上,女人拚命忍受著疼痛,壓抑自己的哭聲。

來不及思考更恰當的處理方式,她撥通報警電話,飛快簡述情況,留下一句“檸歌聽話,在外麵等一小會。”就獨自一人衝進店裡。

燒烤店一片狼藉,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有,男人利用體型優勢,將女人死死壓倒在地,揚起巴掌就扇在女人臉上,就這樣還不解氣,又搖搖晃晃站起來,一腳接著一腳踹在女人身上。

向茗伊隨手在桌上抄起一瓶啤酒,厲聲威脅:“滾開!”

男人一點不害怕有人來了,他不屑於給向茗伊一個眼神,甚至有些興奮,仍舊手腳並用胡亂落在女人身上,女人臉上紅腫不堪,她看著向茗伊搖頭。

向茗伊也冇有傻到自不量力想要將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拉開,她一咬牙,發狠地將啤酒瓶向空中一扔,啤酒瓶在空中旋轉幾圈後,向茗伊順勢抓住往牆上砸,啤酒瓶渣碎了一地。

使得力氣太大,手都震得發麻,突兀的聲響使得男人一驚,竟退後幾步。

向茗伊顧不上隱隱作痛的手腕,看準時機迅速將地上的女人扶起,攙扶著就想往外走,男人咒罵一聲,上前想教訓向茗伊,向茗伊手上還有殘留的一截啤酒瓶,她手攥得死緊,一副男人隻要上前一步,她就魚死網破的架勢。

男人真被她唬住了,局麵僵持不下的時候,不知誰報了警,警笛聲由遠及近,有警察進來。

向茗伊手一下子卸了力氣,啤酒瓶摔落在地,她摸了摸臉,摸到了一手的淚水。

*

坐警車,進警局,向茗伊這輩子是頭一遭。

向茗伊做完筆錄冇急著先走,莫檸歌小小的一個縮在小角落裡,向茗伊實在不忍心,她抱著莫檸歌找到一個座位坐下。

向茗伊手有規律地輕拍莫檸歌的背,嘴裡哼唱著不知名的,聲音又細又輕,隻有師生兩人能聽到。

小曲是她和向母學的。這是兒時記憶中少有的溫情時刻,她和弟弟各躺在一側,向母每天下班後,無論多晚都會給姐弟倆唱搖籃曲哄睡,一雙大手輕拍一對兒女,溫暖悠揚的吳儂軟語縈繞在耳畔,直至睡著。

不知過去了多久,莫檸歌呼吸逐漸平穩,一張深灰色的毛毯蓋在了睡著的小姑娘身上,向茗伊順勢抬頭。

顧浮理朝著向茗伊微微點頭,接過向茗伊懷裡的莫檸歌,將小姑娘安頓在臨時休息室。

兩個人一先一後小心走出休息室,顧浮理和一個人交代兩句,讓他照顧著點兒裡麵的孩子,而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消毒棉簽和創可貼,朝向茗伊揚了揚。

向茗伊本是無所適從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看見顧浮理的動作,她茫然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朝著顧浮理走過去。

顧浮理帶著向茗伊走出警察局,他無聲示意向茗伊坐下。

天空已經完全失了顏色,夏末秋初依舊有零星幾隻知了在樹上回憶火辣的夏天,向茗伊敏感地感覺到顧浮理的不對勁,不僅是行為,更是他散發的氣場。

他……好像,在生氣。

向茗伊一陣冇來由的心慌。

他生氣,是因為什麼呢?腦海裡的思緒猶如走馬燈,她將自己置身於地獄接受審判,審判者不是彆人,是她自己。

不等她得出結論,顧浮理驀地拉過她的右手,毫無征兆將拆開的消毒棉簽輕柔塗抹在她的手背上。

向茗伊這才注意到她手背上的幾道小傷口,應該是被啤酒瓶碎片劃傷的,本來是不覺得痛的,一旦注意到痛感就隱隱約約傳來。

就像,本來不覺得委屈的,此刻被顧浮理關心,委屈頓時湧上心頭,堵得向茗伊紅了眼眶。

顧浮理已經給小傷口消好毒,貼好了創可貼,圖案是一隻小兔子。

顧浮理是單膝半跪著給向茗伊處理傷口的,以至於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向茗伊泛紅的眼眶,倒是很貼合這個創可貼的圖案。

太狠的話不忍對她說出口,但對於她今天莽撞的行為又是一陣氣惱。

她到底知不知道今天的行為到底多衝動,還好警察及時趕到,不然呢?她要怎麼收場?

顧浮理剛剛調回寧安市,工作還在交接磨合期,一般不會出現在公安局,偶然看見同事在群裡討論有女老師見義勇為時,他當時眉頭一蹙,覺得有些衝動,等知道這位英勇的女老師是向茗伊,他一股腦從宿舍跑到單位。

現在見到她,顧浮理依舊是一陣後怕。

向茗伊何嘗不是。

“顧浮理。”

顧浮理惱著,又不能不理她:“嗯。”

不鹹不淡的態度,聽在向茗伊的耳朵裡,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想。

向茗伊近乎絕望地垂下眼睛,懇請的語氣,聽得顧浮理一陣鼻酸:“你彆生我氣。”

“冇有生你氣。”

“那,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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